·正在乌军指挥部中思考的瑟尔斯基。

这座俄乌战场的“绞肉机”，终于停摆了。

作者：郑敖天‍

2月17日，上任不到10天的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亚历山大·瑟尔斯基下达他首个重要命令：放弃乌军坚守近3月的阿夫杰耶夫卡城。

“基于目前阿夫杰耶夫卡城附近的情况，出于避免被（俄军）围困和保护我军士兵生命的目的，我决定将所有我方单位从城市中撤出，并在条件更有利的战线上组织防御。”瑟尔斯基在公开声明中写道。

瑟尔斯基曾在2022年的哈尔科夫反攻中指挥部队突破俄军防线，受到关注。但他不顾己方伤亡的指挥风格，也导致他被部分乌军士兵称为“屠夫”。

被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誉为“攻防能手”的瑟尔斯基，为什么上任后便下撤退令？

·瑟尔斯基（左）正在向泽连斯基介绍前线情况。

停转的“绞肉机”

在瑟尔斯基宣布撤退的几小时后，社交媒体上便出现了俄军在阿夫杰耶夫卡焦化厂升起俄国旗的照片。2月17日，俄总统新闻秘书佩斯科夫表示，普京听取了俄国防部长绍伊古的战况报告，并向俄军官兵表示祝贺。

与此同时，泽连斯基表示，乌军撤离阿夫杰耶夫卡是一个“非常合乎逻辑、专业、正确的决定”。但很多媒体认为，攻占阿夫杰耶夫卡是俄军近期取得的一场重要胜利。

无论如何，阿夫杰耶夫卡这座毁灭无数生命的“绞肉机”，终于停摆了。

·2023年10月，阿夫杰耶夫卡市被摧毁的高层住宅楼。

作为顿巴斯地区的交通枢纽，阿夫杰耶夫卡具有极重要的战略价值。该城曾是一座繁荣的工业城市。1963年，阿夫迪夫卡焦化厂建设完工，大量工人及其家属随之迁入，当地的小学、中学和图书馆也陆续建成。截至2001年，该城人口约为3.8万人，其中约56%为乌克兰人，约41%为俄罗斯人。

2014年，顿巴斯冲突爆发，阿夫杰耶夫卡的宁静就此被打破。当年7月，乌军发动攻势，从当地民间武装手中夺取该城，并将其打造成为乌军在乌东地区的前线基地。阿夫迪夫卡成为一座布满地雷、碉堡和地下工事的“要塞城市”。

多年来，控制此地的乌军利用地形优势，持续炮击民间武装控制的顿涅茨克市。乌东民间武装曾多次进攻该市，但没能取得进展。

2022年2月，俄乌冲突爆发。乌军经营多年的阿夫杰耶夫卡成为俄军的眼中钉。由于该市易守难攻，俄军转而采取合围策略，通过攻陷市区附近的居民区，逐渐切断阿夫杰耶夫卡与外界的联系。阿夫杰耶夫卡逐渐成为被俄军包围的孤城。

·2024年2月，在阿夫杰耶夫卡市附近乌军装备的捷克制自行火炮残骸。

2023年10月，俄军重新集结兵力对阿夫杰耶夫卡展开进攻。这场血腥的攻防战持续将近4个月，双方投入大量兵力，阿夫杰耶夫卡彻底沦为废墟。截至2023年末，该市仅剩下约1000名居民，其中绝大多数都在地下室中生活。

·2023年2月，少数仍留在阿夫杰耶夫卡城区的市民在领取生活必需品。

瑟尔斯基的军事生涯也与阿夫杰耶夫卡和顿巴斯地区一直紧密相关。从2015年开始，他便一直在顿巴斯地区与乌东民间武装作战，无线电呼号为“雪豹”。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学者叶天乐在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时表示，瑟尔斯基对于乌东地区的情况极为熟悉，深知乌军在此地的作战环境十分艰难。顿巴斯地区有大量中小城镇，导致乌军不得不投入大量兵力与俄军展开残酷的巷战。随着乌军在弹药和人力供给上逐渐趋于劣势，瑟尔斯基深知这种漫长的消耗战注定难以为继。这也是他最终决定从阿夫杰耶夫卡撤军的重要原因。

“从俄军角度讲，攻占阿夫杰耶夫卡意味着俄军消除了乌军对顿茨斯克市的直接威胁，并使俄军得以掌握围绕该市的重要交通线。从乌军角度来讲，瑟尔斯基也希望通过收缩战线，来降低乌军的前线压力，使部队获得喘息的机会。”叶天乐说。

值得一提的是，正在前线指挥乌军与俄军对垒的瑟尔斯基，来自一个俄罗斯家庭。

父母还在俄罗斯

2月8日，瑟尔斯基就任乌军总司令后，许多俄罗斯媒体纷纷赶往俄罗斯弗拉基米尔市的一座小公寓。据俄罗斯塔斯社、卫星通讯社等多家媒体报道，瑟尔斯基的父母和弟弟多年来一直居住在弗拉基米尔市。他的父母早已退休，弟弟则在当地从事安保工作。

瑟尔斯基的父母拒绝就儿子担任乌军总司令一事发表观点。他的弟弟奥列格则告诉塔斯社，自己已经多年未和瑟尔斯基联系:"他（指瑟尔斯基）一辈子都在那儿（指乌克兰），他在那儿服役，并在那儿建立了家庭。”

1965年，瑟尔斯基在弗拉基米尔市出生。20世纪70年代，年幼的瑟尔斯基随家人搬到今天乌克兰境内的哈尔科夫市生活。

瑟尔斯基在一个军人家庭长大，他的外祖父是一名苏军战士，在与纳粹德国作战时牺牲。他的父亲曾在苏联防空军服役，官至上校。受家庭影响，瑟尔斯基高中毕业后便考入著名的莫斯科高等军事指挥学院。他的不少同学现在都是俄军的高级将领。

1986年，瑟尔斯基从该学院毕业，到驻扎在乌克兰的第25摩托化步兵师服役。1991年乌克兰独立后，他选择加入乌军。在之后，他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在乌克兰国防大学完成高级指挥课程，并先后在乌军负责维和工作、军事改革和对北约合作等重要任务。

·正在使用望远镜的瑟尔斯基。

叶天乐表示，相对于其前任扎卢日内，瑟尔斯基受到的苏联军事思想影响更深。尽管他从民族上说属于俄罗斯民族，但他从小到大都与乌克兰关系十分紧密，其军事生涯的绝大多数时间也是在乌军中服役。在这种情况下，他的俄罗斯裔身份对他在乌军中的晋升与工作没有太大的影响。2019年，泽连斯基当选总统后不久，便任命瑟尔斯基为陆军总司令。

瑟尔斯基与泽连斯基和扎卢日内都建立了很好的关系。瑟尔斯基在顿巴斯服役期间，泽连斯基曾多次会见他，与他讨论顿巴斯前线局势。2022年，扎卢日内在接受采访时，表达了自己对瑟尔斯基的信任：“如果他（瑟尔斯基）告诉我他还需要一个旅，那么他就真的需要一个旅。我必须听从那些在一线战斗的人的声音，因为他们掌握着作战主动权。”

·瑟尔斯基（左)和扎卢日内的合影。

2024年2月，泽连斯基宣布解除扎卢日内乌军总司令的职务，瑟尔斯基取而代之。这在乌克兰国内外掀起轩然大波。一名曾与瑟尔斯基共事的乌国防部高级官员告诉媒体，与善于和普通士兵打交道的扎卢日内不同，瑟尔斯基是一名“数学家”式的军官。这使他在布置军事计划时事无巨细，也让他与普通士兵的关系更为僵硬。

2022年9月，瑟尔斯基指挥乌军发动哈尔科夫反攻，成功突破俄军防线。乌方宣称，此次反击共收复超过1.2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迫使俄军后撤。在同年进行的巴赫穆特战役中，瑟尔斯基采取消耗战策略，导致乌军出现大量伤亡。乌军基层官兵因此称他为“屠夫”和“200将军（200在乌军无线电通话中是‘阵亡’的意思）”。

·2023年3月，一名乌克兰士兵的葬礼上，士兵亲属正在进行遗体告别。

刚上任不久的瑟尔斯基，面临着来自前线与后方的双重挑战。有民调显示，仅有40%的乌克兰人表示信任瑟尔斯基，这与其前任扎卢日内94%的支持率相差甚远。从阿夫杰耶夫卡撤退，则是瑟尔斯基面对前线僵局的无奈之举。

出路不在战场上

2月17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出席慕尼黑峰会时，再次呼吁美西方加大对乌军事援助。在讲话中，他特意提到了阿夫杰耶夫卡，称正是由于美国国会推迟了对乌军事援助，导致乌军缺乏弹药，才迫使乌克兰为了“保障士兵的生命”而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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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在慕尼黑安全峰会上的泽连斯基。

在讲话的结尾，泽连斯基对在场的西方官员说：“请不要问乌克兰战争何时结束，问问自己，为什么普京还能继续（打）下去。”随后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泽连斯基强调乌克兰的弹药短缺是“人为制造的”，并称如果美国“对乌克兰放任不管，俄罗斯就将摧毁我们。”有媒体认为，泽连斯基此举是在向反对对乌援助的美国议员“隔空喊话”。

叶天乐认为，随着俄乌冲突逐渐向长期化发展，美西方对乌克兰的军事援助逐渐出现了降温趋势。以瑟尔斯基为首的乌军领导层也意识到，目前乌军有限的资源已无法支持其在战场上取得更大进展。在这种情况下，乌军可能会逐渐停止发动代价高昂的反击，改为在保证战线稳定的前提下，使用无人机和特种部队等“不对称战术”袭扰俄军后方。

乌克兰危机如何才能解决？根本出路不在战场上，而在谈判桌上。正如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外交部长王毅出席慕尼黑安全会议时所说，中方坚持不懈劝和促谈，为恢复和平发挥积极作用。只要和平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言放弃；只要谈判能早一天重启，各方的损失就能少一分。